松崎現(xiàn)在難得有事來銀座..." />
松崎現(xiàn)在難得有事來銀座,所以有一種新鮮感。他一直走到尾張町的十字路口才停住腳步。他眺望著周圍的景致,不由地回想起一直在發(fā)展而自己現(xiàn)在才察覺的、這條街的變化和時勢的變遷,以及自己的前半生。
松崎獲有法學博士的學位,曾是木挽町附近某部的高級官員,后因牽連一樁轟動一時的貪污案而吃了官司,不過他終究是有了一筆出獄后可終生吃喝玩樂的財產。他的子孫業(yè)已長大成人,有的正飛黃騰達。在蹲監(jiān)獄之前的幾年中,他每天乘包車從自己在麥町的宅邸上班,銀座是必經之路。那時的銀座同今日大地震(5)之后照樣日新月異的銀座大街相比,恍如夢境。這種感慨并非來自像今天的羅馬人回想起羅馬古都時的那種沉重心情,而是同曲藝場的觀眾欣賞魔術師的魔術一樣,帶有輕微的贊嘆。對如此追隨西洋文明的都市風光驚詫之余,不由地涌現(xiàn)出些許的悲哀。這與其說是因為街道的變化,不如說是對生活在這里的女招待感到痛心疾首。像君江這樣天生缺乏女人羞恥心和貞操觀的女人,在女招待中想必大有人在。君江雖然也是賣春婦,但完全不同于傳統(tǒng)的藝伎,而與西方都市中泛濫的暗娼屬同一類型。這樣的女人出現(xiàn)在東京街頭,主要是社會風氣使然,再沒有比時代的變遷更叫人瞠目結舌的了。反省自己,當初被押上法庭宣判為瀆職罪時,心里竟沒有感到多少羞恥。這也是社會風氣造成的吧。從那以后,歲月悠悠地過了二十載。他這個當時如此轟動輿論的社會新聞人物,今天是那么泰然自若地在銀座街頭的咖啡館喝咖啡,也沒有人知道這些往事而懷疑、指責他。時間的流逝把功功罪罪都埋葬在遺忘的墳墓里。這怎么不像做夢一般呢!松崎對自己以及自己的歷史產生了一種半是憤慨、半是自嘲的沉重心情。并且感到人生在世既無過去,也無將來,只是一天天地體驗著痛苦與歡樂,毀譽褒貶都不必在意。假如這一想法沒有錯,那么自己無疑是最幸福的人,雖年屆花甲,卻無甚病痛,弄了個二十歲的女招待,兩人時常不顧世人耳目,像年輕人一樣地嬉戲,并且從不為此臉紅。僅從這件事來看,自己的幸福也有遠遠勝過王公諸侯之處。松崎博士想到這里不覺笑出了聲。